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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除了技术、安全、管理等问题,低空经济的市场容量、商业模式、发展趋势等,也是当前最受关注的问题之一,同时也是众多争论的焦点。如何将低空经济的市场发育逻辑描述清楚,是推动低空经济走深走实的根本理论问题。

  对这个根本理论问题,实际上又包含了三个大的方面:

  一是低空经济的市场容量有多大、怎么算?这是基础和前提。

  二是低空经济的商业模式是什么?如何做到财务上的闭环?这是路径和方法。

  三是低空经济的发展规律和大趋势是什么?核心关键是什么?政府该怎么组织、企业该如何参与、民众该怎么做等等?这是分工和协作。

  关于低空经济的市场容量。国内一个比较流行的说法是:到2025年全国的市场规模预计达1.5万亿元,到2030年达2万亿,到2035年有望达3.5万亿元。但这三个数据是如何估算出来的,却较少提及。

  国际上暂时还没有专门针对低空经济的论述,相关数据主要源于摩根士丹利对UAM市场的估计,以及NASA等专业机构对AAM的分析资料。近来国内也有一些针对飞行器制造、eVTOL客运、无人机行业应用等细分领域市场规模的研究分析报告,从其结论看,这些细分领域的市场总量加起来才是千亿级别,与万亿市场差距还很远。也就是说,低空经济未来10年这3.5万亿的大账还没有算清楚,势必会影响低空经济的投资和发展进度。

  其实,想要算清楚这笔账,首先要明确一个基本的市场原理,即一个新兴市场的产值最终来源于哪里?一般来说,新兴市场的产值来源主要有两个:一是替代性来源,即对存量市场的替代;二是增长性来源,即供给拉动需求侧响应。

  对低空经济来说,终产品和服务是低空客货运和低空行业应用。如果把低空经济看作是羊,那么低空客货运和低空行业应用的市场总量就是羊身,而低空飞行器研发设计制造、低空基础设施折旧、低空从业人员工资、低空原材料生产等,都是羊毛,是低空终产品和服务供应链的中间过程。

  对低空经济市场容量的判断,重点是抓住这只羊的羊身,因为羊毛出在羊身上,所有的中间过程,都要叠加到最终的产品或服务上。在这个逻辑的基础上,我们先看低空经济的替代性市场,先算大账。2023年,全国的旅客周转量约为2.9万亿人公里,货运周转量约为24.77万亿吨公里,快递收入约为1.21万亿元(不含邮政快递)。假定旅客周转按照综合均价2元/人公里、货运周转按照综合均价0.25元/吨公里估算,全国的客货运市场总规模约为13.2万亿,其中客运市场7.01万亿,货运市场6.19万亿。

  接下来要考虑两个问题:一个是低空对客货运输的替代率,即存量的客货运市场中,有多少比例会被低空运输替代;另一个是折抵系数,即其他方式的客货运转为低空客货运后的成本比,比如假定低空客运的综合均价为12元/人公里,则折抵系数为6。类似地,假定低空货运的综合均价为1.25元/吨公里,则折抵系数为5。

  在低空发展的初始阶段(比如在第一个十年,2025—2035年),可以认为低空运输的替代处于客货运的高端价格区,这个层次的需求更重视运输的舒适性和快捷性,时间成本是第一位的,上述客运价格6倍折抵系数和货运价格5倍折抵系数的假定可能是基本合理的。

  关于初始阶段替代率的问题,综合现有的数据,其中低空客运的替代率大约在2%—3%之间,低空货运的替代率大约在5%—7%之间。我们各取一个中间值2.5%和6%,再乘以折抵系数6和5,结论是:到2035年,全国的低空客运替代性市场规模约为2.9085万亿,其中低空客运的市场规模为1.0515万亿,低空货运的市场规模为1.857万亿。

  另外,工信部赛迪研究院报告显示,2023年中国低空经济规模达到5059.5亿元,增速为33.8%。由于低空客货运目前还未成型,故而可以将这5000多亿的市场规模看作是中国低空行业应用的基数,假定每年有一个不低于7%的增长率,到2035年,低空行业应用的市场规模应该会超万亿。

  简单起见,我们暂不考虑供给拉动的需求效应,也不考虑市场快速发展过程中的成本和价格下降,按照上述逻辑粗略估算,中国低空经济发展的第一个十年(2025—2035年),潜在的市场容量会接近4万亿,其中客货运约占70%。因此,关于2035年全国低空经济达到或超过3.5万亿的说法有一定的可信度,至少并不夸张。

  当然,对一个快速发展的新兴市场来说,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,都较难精确预判其市场容量,因为这个过程会受到很多不确定性因素的影响,既有技术方面的,也有政策方面的,甚至还包括一些难以预料的关键事件等。但无论如何,低空经济的潜在市场容量就在那里,什么时候实现只是时间问题,并不会消失。

  如果潜在的市场容量是真实存在的,那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解决商业模式的问题,形成财务闭环,进入经济循环,释放产能和市场。从低空经济产业链角度看,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点是:低空基础设施建设。

  首先,低空飞行器制造链的形成具有一定的自发性。中国近20年来低空飞行器发展历程足以说明这一点。比如,我们熟知的消费级无人机代表企业大疆创新,成立于2006年,距今也已有18年的历史,是典型的市场行为。类似的无人机企业还有很多,大部分都是自发驱动的。低空飞行器制造的商业模式也很清晰,整机厂做设计和流水线,在产供链上购入零配件和技术,做总装生产,然后将整机销售给最终客户。客户的需求量即等于低空飞行器制造业的市场容量,市场结构简单。

  其次,也正是基于这一点,低空经济的市场发育逻辑遵循先行业应用,再客货运的过程。换句话说,行业应用是低空经济的先发形态,客货运是低空经济的主流形态。由于低空行业应用的方式直接、场景多样、可独立运行,对公共基础设施的依赖度较低,市场配置资源的效率得到充分发挥。通过20多年的自发成长,中国在低空飞行器制造领域积累了大量的生产力。现在已经逐步进入到要释放这个生产力,拉动市场倍增效应的阶段。这个阶段,快速构建低空的客货运体系,是必须要走的路。而构建低空客货运体系,其核心是低空基础设施建设和低空运营系统,这又是需要政府主导、国企主推、需求拉动、社会参与、科技引领的大事,不得不上升为国家战略。

  再次,低空基础设施建设的财务闭环,实际上才是低空经济商业模式的核心问题。直白一点说,就是低空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最终由谁买单,买单的周期是多长,包不包得住。其实,当我们将低空基础设施看作是一种基础设施的时候,问题已经解决了一半。根据交通运输发展的历史经验,低空基础设施建设大致也可以选择类似的逻辑。飞行器实施牌照制,按照飞行器的功能参数、出厂价格、用途等缴纳机税和空强险(空中交通强制保险),收费用于逐年偿还低空基础设施的建设成本。

  机税和空强险的方式有利于先实现低空基础设施建设的财务闭环,然后再逐步推动低空飞行运费的市场化。在推动低空运费市场化的过程中,地方政府可以根据实际情况,通过分场景的运费补贴,有针对性地培育本地市场,多元化发展低空经济业态。

  从这个角度看,现阶段低空经济的竞争,实际上竞争的是低空基础设施建设的速度。在低空基建方面,潜在的供应商缺少直接的建设经验,亟需通过具体的项目整合供应链资源,释放已有的技术力量,组建低空基础设施建设队伍,形成可复制的案例。对于低空飞行器的整机厂来说,其亟待突破的难点是整机订单,哪里有市场,他们就会走向哪里。而创造这个市场的前提,是先有低空基建,没有低空基建,飞都飞不起来,市场必然滞后。这意味着,低空基础设施建设的投入,是集群低空产业链的核心抓手。谁掌握了低空基建,谁就掌握了低空产业集群谈判的话语权。

  当下一些地方,将发展低空经济的重点,放在集群低空飞行器制造业方向,说不上是明智之举。试想,在低空制造业自发的20多年里,你都没有形成低空制造业集群,又如何能在低空经济蓬勃发展的第二阶段,寄希望于通过一些简化的产业(招商)政策,就能吸引到低空制造链呢?

  相反,如果能够通过低空基础设施建设,吸引潜在的头部企业,以需求换产业,先将这些企业本地化,再整合这些企业的技术资源和产供链能力,迅速探索出一套高效的低空运营逻辑,塑造本地低空基础设施建设产业链,创造飞行器的购买需求,进一步吸引低空制造业本地化集群,然后通过低空基建产业链,走向全国,走向世界。这是地方政府抢占低空经济制高点的底层逻辑,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,低空基础设施建设能力,可能都会处于一种供不应求的状态。

  最后,根据以上分析,我们可以对低空经济的市场发育逻辑作如下总结:

  第一,低空经济的潜在市场容量是真实的,在第一个十年达到3万亿—4万亿的现实基础是满足的。虽然这种过程可能会长一些,也可能会短一些,但这个趋势不会变。

  第二,低空经济的先发形态是行业应用,主流形态是客货运。行业应用的具有较强的市场自发性,中国经过20多年的发展,在飞行器制造侧,积累了大量的生产力。低空客货运需要依赖大量的基础设施,需要政府统筹,快速建立低空客货运体系,带动社会投资和全面参与,实现交通运输业的一次现代化升级。

  第三,低空经济的财务闭环,核心是低空基础设施建设成本的财务闭环。牌照制、机税、空强险是一种可选择方案。走通低空基建的财务闭环,地方政府就可以大胆投资,社会资本就可以大胆进入低空运营领域,创造大规模的低空飞行器采购需求,并促进低空客货运费的市场化。

  第四,低空基础设施可以根据场景分步骤进行,先建设价值密度高的场景,如低空旅游线路、低空应急运输线、城市低空枢纽等,走好第一步。

  第五,对于具有潜在产能的低空类企业来说,抓住低空发展的历史机遇,尽快释放产能是首要战略。在新兴市场发育的初始阶段,寻找市场机会是首要任务,只有在实践的道路上,才能不断学习,凝集方案。

  (注:严格来讲,本文所述的低空经济的市场容量,实际上是指低空产业的市场容量。为方便理解,统一使用低空经济一词,未作区分。)

  (作者蔡银寅为南京信息工程大学教授、中国气象服务协会低空经济专业委员会主任委员)

  来源:蔡银寅